请输入关键字
“情感枯竭型”的落泪医生
时间:2020-11-27 文:张冰克'李延滨 摄:王秋月'杨淑霞

救一个孩子是救了一个家庭,

而且孩子治好了,

未来他有可能为社会做出很大的贡献, 所以我们做的这些对社会、

对国家都有很大的影响。

安杨:照片上孩子那一滴泪,看着好心疼。这个孩子的病蛮重的,是吗?

李延滨:孩子是偶然头疼,发现颅内巨大肿瘤,邻近大医院看了都束手无 策。我看到孩子的第一瞬间,觉得这个孩子真的太阳光、太可爱了,山里的小孩 子很淳朴。

张冰克:第一次是家属带着片子来找我,说小孩可能只有一周的生命了(哽 咽),看了片子,我说应该还是可以治的,但病情确实很严重。儿童肿瘤有几个 特点:孩子小、肿瘤大、恶性多,小孩子经不住折腾,上了手术台一旦出血多, 小孩可能呼吸、心跳都停掉。

安杨:有下不了手术台的风险,那您怎么敢接?

张冰克:外科必然会有冒险,这是一个硬币的两面。但是风险还是值得冒

的,做这样的决策,牵扯到医生的自信和担当。我老打个比方:墙快要倒了,你 上去扶一把,可能大家都是安全的,如果后退一步,可能大家都被砸着,所以有 时是必须往上冲的。

安杨:跟家长谈风险没有?

张冰克:跟家属交代说手术风险很大,可能预后不太好,甚至可能下不了手 术台,但是家属非常淳朴,当时就说:“如果真的出现这些情况,我们把器官捐 献了。”作为一个医生,听了心里是很难受的。后来家属就把捐献协议书签了。

李延滨:他们家里特别穷,社会对他们的帮助对这样一个农民家庭来说是很 难回报的,最后他们想出这个办法。当时妈妈跟孩子说:“如果用你身上的东西 帮助别的小朋友,你能接受吗?”孩子很高兴,笑着说:“我真的很愿意啊。”


孩子两眼闪光,很开心地就答应了。

安杨:是不是这样的孩子和家长会对你们有更多的激励?

张冰克:家属对医生的质疑越少,可能医生判断和治疗上的束缚就越小。但 手术的风险,包括肿瘤的性质、出血的程度、小孩能不能耐受、术后会不会出现并 发症,如肢体瘫、昏迷、语言不行、视力不行……都还是未知数,全部都要考虑。

安杨:手术进行了大概多久?

张冰克:8个小时。脑科手术时间都比较长,儿童手术更要精益求精。有人 说神经外科是外科里的皇冠,我们小儿神经外科就是皇冠上的宝石。手术第二天 孩子不但醒了,而且胳膊、腿活动没事,视力没事,语言也没事,现在孩子已经 顺利出院。


安杨:医疗电视剧里最多出现的要么是急诊室,要么是神经外科,为什么?

张冰克:神经外科的故事实在太多了,电视剧讲的要比我们经历的差太远 了。在小儿神经外科,几乎每一个患儿都有一大本儿的故事。

安杨:有没有碰到家属疑惑的?

张冰克:比较常见。最好的办法就是沟通。作为医生,应该了解病人的心 理,更要了解病人对疾病的了解、对治疗的要求和能承受的程度,真正互相了解 沟通后,绝大部分家属和病人都是通情达理的。脑科现在有几个极端:一是年龄 已经做到极端了,有的患儿出生一天就开始做手术;二是大家心态也比较极端 了,要不然放弃,要不然非要治好。家长放弃的原因是怕将来留下毛病。

安杨:碰到家属想放弃怎么办?

张冰克:还是沟通,天平加砝码吧,到底是有利的方面多,还是不利的方面


多,要权衡。

安杨: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,每个家长思考的角度不一样,作为医生, 您怎么考虑?

张冰克:医生也是没有办法预测的,大家都是人,不是神。

安杨:当小儿神经外科医生心里会是什么感觉?

张冰克:很崩溃。神经外科医生都是“情感枯竭型”的。肿瘤来了,今天切 了,一两年没事,第三年又找回来了;脑积水来了,这回治好了,过两天又不好 了,老是处在一个相对失控的状态。

安杨:能控制的东西总是有限的,总是有一些意外发生。美国有个电视剧叫 《周一清晨》(眼Mommg),讲一位女患者有非常严重的震颤,神经外 科医生治好了震颤,但出现了并发症,患者把医生告上法庭,医生也很崩溃。这 其实说出了神经外科医生面临的职业困境。

张冰克:从风险上讲,我们和心脏科的医生算是最高的,一个面临的是泵衰 竭,一个是中枢衰竭。

安杨:外科一直都是有挑战性的。挑战,就意味着会有失败,失败会对你们


的自信有打击、有影响吗?

张冰克:老一辈医生说过,外科医生总想尝试,失败了,可能退两下,但是 过两天他还是会往上冲,这可能是职业特点。医疗是残缺的科学,没办法做到完 美,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点已经是很高水平了。

安杨:平衡点就是患者获益最大,代价尽量小。

李延滨:要跟病人、家属达成一致。医患并不对立,一个是想治病,一个是 想把病治好,大家是统一的。

安杨:刚才提到“情感枯竭型”,既然这样,怎么坚持下去?

张冰克:就像人们说的:医生这个职业,是事业,是理想!总归医生这个行 业是人道主义的,是在做善事。

安杨:对您来说医生是职业、事业还是理想?

张冰克:恐怕都有,很崩溃的情况下和很高兴的情况下感受不一样,但肯定 是自己终身的职业。

李延滨:救一个孩子是救了一个家庭,而且孩子治好了,未来他有可能为社 会做出很大的贡献,所以我们做的这些对社会、对国家都有很大的影响。

单纯作为职业的话,可能不会坚持。一直往下走,就是因为心中还有一个充 满希望的梦想。

采访手记:

春节,擅长书法的张冰克主任给科里很多同事送了自己写的"福”字,不知 道这双手给多少孩子带来真正的"福”,那也是家庭之"福”,国家之"福”。

更多相关推荐
2020-11-27
李云林:是,她做了两次手术。第一次大概1。岁左右,大脑里有一个癫痫 灶,在特别重要的功能区,手术有影响运动和感觉功能的风险,当时孩子还小, 妈妈担心手术后出现严...
2020-11-27
李龙:当时克服了两个难点:一是技术上的。腹腔镜不能像开放手术那样, 把手和常规手术器械放到腹腔里面操作,而是通过腔镜把腹腔解剖视野反映到屏 幕上,跟着屏幕进行手...
2020-11-27
师晓东:这个孩子得的是湿疹血小板减少伴免疫缺陷综合征(WAS),家 长听说我们改良了造血干细胞移植技术,主动来要求做移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