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理健康 备受关注

在儿童重症监护病房（PICU）住了一周多后，7岁的小星成功脱掉呼吸机康复出院，虽然他再见到妈妈很开心，但似乎又带着一点点怨恨；1岁多的晶宝进PICU前已经可以扶着沙发站立、挪步了，可出来后，学的“本领”又忘了；丫丫的病虽然好了，但原本学会的一些简单词汇又需要重新学习，从头开始；有些孩子出了PICU，会出现睡眠时间颠倒……近些年，随着重症医疗技术的发展和诊疗能力的提升，PICU的救治成功率不断提高，医护人员在挽救患儿生命的同时，也越来越重视危重患儿的心理健康。

危重患儿的这种变化，我们统称为儿童重症监护后综合征（PICS-p），其临床表现多种多样：一是生理功能障碍，比如运动能力减弱、易疲劳、出现睡眠障碍；二是认知功能障碍，如语言表达能力减弱；三是心理功能障碍，如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，以及焦虑、抑郁、恐惧等情绪，有的还会出现社交能力减弱、自闭、攻击他人等行为。

造成上述改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。首先，儿童患者年龄小、对疾病的心理耐受和应对能力较弱。PICU是危重患儿的抢救治疗场所，孩子不熟悉环境，身边又没有家人陪伴照护，很容易产生害怕、抗拒等情绪，造成一定的心理创伤。其次，PICU中的部分患儿不得不接受一些医疗操作，如有创通气、ECMO（体外膜肺氧合）等体外生命支持治疗和保护性约束，可能会因此感到不适，心生恐惧。再次，PICU的环境一般是全天候光照，不像家里，照明、声音等有昼夜节律。虽然到了晚上，病房也会将灯光调为更适合睡眠的黄光，但由于不是单人间，如果赶上紧急抢救，还是难免对其他患儿的睡眠造成干扰。此外，在PICU住院期间，一般孩子的语言社交比在家里要少很多，卧床状态也使得患儿的肌肉水平、运动能力有所下降。

对于短暂的运动和语言能力减弱，不必过于焦虑，因为孩子处于发育阶段，很快可以恢复。我们更关注患儿的心理应激能力。在临床上，我们发现出现心理功能障碍的患儿通常疾病不太严重、住院时间相对较短；而病情严重、住院时间相对较长的患儿，反而因为和医护人员形成了良好的互动，情绪比较稳定。可见，患儿的变化各有不同，需要我们根据情况区别对待。

家长稳住 是第一步

患儿在PICU经历难关的同时，家长们也面临巨大的考验，不能陪伴在孩子身边，不知道治疗的情况，很容易焦躁不安。而这些贴身照护、直观体验的缺失，甚至会使家属对医护人员的信任度下降。

病房内，孩子病情危急；病房外，家长则需要作出很多重大的医疗决策，面对如此大的压力，即使是成年人也可能情绪崩溃。对此，PICU医护团队要增加与患儿家属的沟通，让患儿家属了解相关治疗和护理过程，帮助其平静下来。这样的做法，一方面，可以减少患儿家属的无力感，增强其参与感；另一方面，也可以培养患儿家属对医护人员的信任感，提高其满意度。其实，家属越信任医生，医生的责任感越强，内驱力也越大。

当家长回归理性，增强了与医护人员之间的沟通互信，就能更好地理解和接纳孩子可能发生的变化，并在此基础上，密切关注孩子的变化，积极帮助孩子度过这段时期。

有了这些前提，PICU医护团队也要积极行动起来。比如，在患儿转出PICU前和出院前，告知家长患儿可能会遇到的问题，提供有针对性、可操作性强的对策，帮助家长及早预防、识别患儿的情绪问题，改善患儿心理状况。同时，加强对出院患儿的随访，给予家庭和患儿过渡期的支持，增强他们面对挑战的信心。

预防干预 因人施策

在家中如何帮助“变了”的孩子？根据孩子的变化表现、年龄段、性格、习惯以及家庭环境等，我们可以从相关研究和临床经验中找到很多方法。

比如，研究发现，危重患儿的喂养史与其生理、心理功能有关，母乳喂养的患儿心理功能发育较好。因此，有条件的情况下鼓励母乳喂养，减少PICS-p发生。

为预防运动能力减弱，患儿可在医护人员指导下尽早开始康复锻炼。目前，在成人患者的重症监护方面，已经开始引入早期被动、主动运动等活动，但形式相对枯燥单一。下一步，要积极探索适合儿童特性、有趣、便捷的早期功能锻炼法，促进其更好地回归家庭和社会。

舒缓的音乐也有利于稳定患儿的心境，减少负面情绪。2019年起，我们科与中央音乐学院合作，为住院患儿提供音乐治疗，对缓解患儿应激状态、提高治疗依从性有显著效果。我们在临床上还发现，多对患儿进行温和的拥抱、抚触，有很好的安抚效果。

此外，和孩子一起读书、做游戏，当孩子情绪不安或睡觉时，为其准备喜爱的卡通玩偶或者物品；多倾听孩子的心声，对出院后一段时间内孩子的小情绪、小脾气、小委屈，多些耐心、理解和包容，都能为孩子带来安全感、归属感，缓解其焦虑、躁动的情绪。

以我们的临床经验来看，绝大多数孩子在出院1~2周内，相关PICS-p表现会逐渐消失，家长不必过于担心。

如果一定时间后，孩子的PICS-p表现还较严重，家长要及时求助于专业机构和医生。我们科开设了出院后门诊，为患儿及家属提供门诊随访、支持或转诊治疗。多数大城市的儿童专科医院或妇保院的儿保科等，也能提供相关的问题识别和方法性指导。

医学在不断进步，我们对很多急危重症都有了强有力的应对手段。闯过最艰险的生命难关，这些孩子已经变得更加坚强、勇敢，定会踏上充满希望的前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