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隐身“医”
时间:2020-11-28

网上看到两个帖子,一条题目大意是:每个手术室都有一个看上去闲着没事干的医生。我第一次进手术时也很纳闷,手术室有一两个人从始到终就瞪着机器发呆,之后明白了他们是麻醉医生。

另一条恰恰相反,说的是麻醉医生过劳死。“看上去很闲的医生”怎么能够累到死?

潘:麻醉医生除了在手术室,还要参与其他工作,比如疼痛治疗、重症监护、急救复苏等。

最重要的工作是在手术室。当初没有麻醉专业,外科医生一边做手术,一边要照顾病人,实际上很难一心二用。后来逐渐把这部分工作交给麻醉医生,形成独立的专业。外科医生忙着切病灶,把病人的生命照护交给麻醉医生全权管理。   

我们儿科医院,绝大部分手术病人都是全身麻醉,一旦全麻之后,病人的生命迹象就只剩下心率、血压、呼吸、氧饱和度、血气分析等这些生命体征了,麻醉医生需要一直盯着这些参数,每分每秒钟都不放过,虽然“看上去很闲”、很平静,但内心一直都波澜壮阔,起起伏伏,血压跟着病人的血压上升而上升,心率跟着病人的心率升高而升高,是于无声处听惊雷。

麻醉医生的工作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状态,加上我们国家麻醉医生紧缺,普遍工作时间长,所以非常非常累。

安:现代外科学发展得益于两艘护航舰,一艘是消毒无菌,控制了感染问题,另一艘是麻醉,解决了患者疼痛问题,所以这个专业意义非凡。

潘:随着医学的发展,手术越做越复杂,越做越难。做简单手术可能问题不是很大,但如果要把病人的胸腔、心脏、大脑打开,没有麻醉医生保驾护航,手术是不可想象的。

安:很多人会认为,把病人麻睡着了不就行了吗?看似平静的中间,还有什么?

潘:麻睡着了很简单,但麻醉专业性非常强,绝不是这么简单。麻醉有三个最重要的成分:一个是让病人睡着了,没有手术过程中不好的痛苦体验;另一个是无痛;第三个是肌肉松弛,手术可能会刺激病人,出现不良反射,麻醉医生要把它抑制掉。就算是最简单的手术,麻醉医生都要过这几关,最后还要安全地把病人唤醒。

安:儿科麻醉是不是要求更高?风险更大?

潘:对。儿科病人年龄跨度特别大,有的甚至是早产儿,不到一公斤,有的十几岁,体重有一百多斤,这么大的年龄、体型的跨度,对麻醉医生来说挑战挺大。尤其是新生儿、早产儿, 对药物的代谢能力跟大孩子完全不一样,让他(手术中)顺利地入睡,(手术完)顺利地醒过来,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过程。所以就有了儿科专科麻醉医生,是麻醉学下面一个亚专业。 

刘:比如年龄,成人只分成年和老年,儿科是一岁之前按月分,一岁以后按年分。 

安:你们医院很多医生讲过他们在外科领域的探索,年龄越做越小、病情越做越重,原来不太可能去尝试的,现在都有可能尝试了,外科医生、内科医生的探索,你们麻醉也得跟上,这些年麻醉技术有进步吗? 

潘:有,非常大。比方说李龙教授到我们医院之后,我们就把小孩儿的有创动静脉压力监测技术建立起来了,他就可以去开展复杂危重的手术了。 

安:换一个角度说,外科医生不断挑战,也给你们提了新的课题,让你们有了进步的方向。 

潘:有个特别形象的比喻说麻醉医生像飞行员,外科医生像爆破手,他们两个人要并肩炸掉一个碉堡,外科医生集中全力炸碉堡,麻醉医生驾驶着飞机想怎么穿过那些激流险滩,克服不好的气象条件,还要一起顺利安全地返回基地。 

刘:自从麻醉学科诞生以来,这两个学科就是并肩作战的兄弟。比方开胸、开颅手术,都必须伴随着麻醉技术革命性的进步,要在100年前是不可想象的。 

安:你们也会对外科医生的工作有一些提示吗? 

潘:麻醉医生一直跟手术,对手术的每个步骤都非常熟悉,对病人全身的状况会把握得更好,我们经常需要两个科的医生一起讨论,制定对病人最好的治疗方案。

安:为什么会选麻醉? 

刘:我第一次去找导师说我要选择麻醉专业,导师就说:“你一定要想好,麻醉这个专业是哪儿最急最重你们就去哪儿。”孩子情况严重,我们有可能去急诊插管上呼吸机、ICU的病人要扎深静脉、特别危重的孩子转运,我们也要跟着……这些过程中,大家不一定能注意到我们,我们是很隐形的。 

潘:正因为麻醉医生在幕后做了大量工作,外科医生才能安心做手术,麻醉医生工作的价值就是让你感觉不到我的存在,这恰恰说明我的工作做得很完美。 

安:手术台上有成功,也一定有不如意的地方,遇到不如意,会是怎样一种感受?

潘:会特别伤心,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,生命有时候从我们的眼底下就这么流走,对每个医生都是挑战。但麻醉医生必须有能力很快调整自己,如果你一直非常悲痛,这种心情会影响到你对下一个病人的处理,所以麻醉医生一定要有非常强的抗压能力。 

安:怎么能坚持下来? 

刘:每次调整过来,还会告诉自己往下走;很累的时候,还会沮丧,但人生就是这样,波峰底谷,交替进行。如果做到以前没有做过的东西,或者一个非常有难度的手术在我们的配合下顺利进行,就觉得非常有意义,有价值。

潘:顺利地为病人保驾护航带来的成就感,是发自内心、不可替代的,也是非麻醉医生难以体会的。              

安:现在麻醉医生还是比较紧缺? 

潘:非常紧缺,就算增加一倍的人员都不够用。因为现在对麻醉需求越来越大,不光是手术室,还有无痛胃肠镜、有创检查、止疼、骨折复位等等都需要麻醉医生参与。

安:麻醉医生成长大约要多久? 

潘:大学毕业之后3年规范化培训,假设来到儿研所,会有两年的时间成为一个小儿麻醉医生,做简单手术,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要逐渐学习承担那些复杂的手术,比如开心脏、开颅、开胸,等等危重、罕见病手术,还需要5年学习。所以要成为一个成熟的麻醉医生,至少需要10年。

刘:麻醉专业的教育比较特殊。外科,我们从解剖课可以很直观地看到,但是麻醉医生在尸体上学不到什么东西,我们还是要给活人做,这让我们刚开始会觉得很有压力。

安:我第一次意识到这问题,外科医生可以从不再呼吸的身体上学到知识的,但是麻醉医生不行,只能在活生生的实践中提高自己。

安:大家对麻醉还是有很多担忧,比如会问:为什么要给孩子全麻?会不会对大脑有影响? 

潘:我们每天都要被问到。美国有个研究,针对做手术全麻过的小孩,在他8~15岁时测智商,对照组是没做过手术的兄弟姐妹,结果两组没有差异。所以,到现在为止,还没有证据证明全身麻醉对人的智力发育有影响。

安:但毕竟是麻醉,所以一定要以最合适的剂量达到最好的效果,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效应是我们的医疗目标。有一次跟一个手术,是位老麻醉医生指导,手术完成,缝合完毕,病人刚好醒来,周围人叹为观止。 

潘:这是麻醉的最高境界。刘宏妍医生就能够精确掌控到外科医生缝完最后一针,病人正好醒来。每个小孩儿的代谢能力是不一样的,也没有统一样的标准,能非常精确把控这种差异,是经过千锤百炼积累才能做到的。 

安:目前你们也有麻醉门诊?

潘:麻醉门诊有三个诊疗范围,第一术前麻醉评估,第二是疼痛治疗。第三是诊疗操作的镇静。比如做磁共振,小孩儿不配合的话,以前会用睡眠剥夺的方式让孩子头一天晚上不能睡觉,第二天还需要镇静药。如果麻醉医生来参与,就不需要睡眠剥夺,还可以保证孩子的安全,因为麻醉医生最拿手的本事就是保证病人安全,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还要向舒适化医疗努力。 

安:有一句话说:“外科大夫是治病的,麻醉医生是保命的!”以前作为一个麻醉医生,就是保证病人安全,手术的顺利进行,现在我们已经从医疗基本需求,向让医疗更加舒适,病人生活得更好方向努力,这是麻醉医学的升级。

编辑此文时,刚好看到协和医院麻醉科罗爱伦教授的一句话:“病人手术不疼,他不会记得你,疼了他可能会记你一辈子,我希望这一辈子,没有病人能记得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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